收拾好剥下的土豆皮,禅院惠拿来昨天的药膏,回忆着昨天的伤口,双指轻柔的给宿傩再次上药。儿童总是会很神奇的康复,昨天还肿胀流脓的伤口今天就已消下去许多,表面的脓液流尽后也开始结痂;脚底上伤口颇多,皮肤虽还皲裂,裂口也不再渗血。看宿傩已经好转,带着心疼,禅院惠拉过宿傩的手写道,“你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我这木屋里只有一双夏天的草鞋,你不介意的话,我拿旧布给你套上,脚底就不会被磨破了。一会我要去采摘今天的食物,你就在木屋里好好等我。”

    禅院惠写的很慢很轻,宿傩感受的很清楚,除开相遇时他伪装的生气,这个人的嘴角总是微笑着,好像天生的失明对他也只是个玩笑。他的心总是怜悯着他人,给他涂药的时候,一指一划都很轻柔,灰色的眼睛里流露着本人都不曾注意的悲伤。

    待在木屋里的确是更好的选择,外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抓捕的官兵存在,但看到昨天那个老官兵打量过禅院惠每一处的眼神,混沌又肮脏透露着恶心的色意,只要一回想就令人作呕。

    宿傩反手同样写到,“寺庙里就你一个人吗?你看不见没问题吗?”

    禅院惠也很意外宿傩会关心起自己的事,想了想方丈的告诫,写道“师兄师姐下山化缘了,方丈年纪大了不方便,这条路我很熟悉,慢慢走没事的。而且·冬天里熊瞎子都睡了,没事的。”

    “可是冬天里还有饥饿的狼群,它们在雪地上悄无声息,会悄悄的靠近你再将你拆吃入腹的。”宿傩很是意外禅院惠的单纯,“我陪你一起去,你看不见,我来替你放哨。”

    村里每年冬季,总是有上山的猎人消失在了森林中,只留下被发现的尸骨。他经常看到逝者的家人们悲痛着走入漆红的大门,妻子老人表情狰狞的趴在地上痛苦磕头,直到一名官兵扔下一袋大米和几块肉,才一家人搀扶着似哭似笑着走出,拖着一麻袋,说上一句谢谢大人。

    他们抱怨着食物的匮乏,将弓箭射入的山林,却痛恨着因为同样的原因捕食他们的野兽。

    见宿傩坚持,禅院惠只好取下蓑衣给他穿上,宽大的蓑衣很好的遮盖住了少年大部分的外貌,哪怕碰到官兵也不会一眼看出。裹扎在脚上的布料很薄,能在木屋内提供保暖,却无法抵住屋外的冰雪。禅院惠给宿傩背上竹篓,蹲下身,示意宿傩趴在他的背上。

    十二岁的抽条期,正常家庭的少年也应当有九十斤,可哪怕宿傩穿上蓑衣背着竹篓,背上的重量也还是轻的可怜。骨头磕着手背,禅院惠站起身,在宿傩小腿上写了句闭上眼,等了几秒才走出了木屋。

    眼皮上血管突然清晰,宿傩缓缓睁开眼,刺目的白光就照进眼睛。白雪的反射下,冬日的阳光也会晃的眼疼。宿傩眯起双眼,只留一条小缝观察着前进的路。雪后的森林看不到除树外更多的生命,偶有几只乌鸦站在枝头等待着冬日里死去的动物成为它们的一餐。

    胸口感受着另一个人的呼吸,心跳隔着衣物有节奏的跳动着。哪怕脑海中依旧是一片寂静,但人类基因里对音律的感知提醒着宿傩这份心脏的节奏就是这个人的声音。骨骼的震动,肌肉的颤抖,防止自己滑下而不断绷紧提起的小臂,都在二人无声的依靠中,静静的演奏。

    “他的脖子上流了好多汗,要是有头发,汗水会顺着发丝将他的头发拧成一顺。”

    “看不到他的脸,但应该因为背我而呼吸的脸红了把。”

    “脖子上有咸咸的味道,是他昨天说的盐吗?”

    宿傩靠在背上,鼻尖窝上禅院惠的肩膀。这具身体并不宽厚,只有一副瘦弱的骨架在背负着另一个骨架,却足够温暖与柔软。